之江艺苑
 
     
 
 

家乡的小野果

 
 
发布日期:2011-08-23访问次数:
字号:


  在若干年前,我们这些生活、成长在山里头或山脚下的孩子,尽管生活艰苦,然而很有福气跟多种小野果打交道。虽然我们大多不知道这些小野果的真实学名,但都能叫出它们的土名。同时还能识别哪种能吃,哪种不能吃,哪种是酸的,哪种是涩的,哪种是甜的,哪种是有毒的,似乎从来不曾搞错过。

  许多年过去了,我想,这些小野果肯定仍在山冈上、地坎旁、林木中继续葳蕤生长着,但已离我们这一代人和现在的孩子们越来越远了。特别是眼下的孩子更是无法亲近它们、认识它们,不知道它们的酸甜苦辣,在纯真的年代里,缺失了采撷它们时的无限乐趣和品味时那种原汁原味的感受。于是,在平日吃着从市场里采购来的水果时,我总要想起伴我度过童年、少年时光的家乡小野果。

  红帽。提起红帽,我就觉得有些乡间的语言非常形象、生动和传神,能够直达事物的本质和精神。“红帽”是家乡老农们对山间里一种植物的叫法,更具体地讲是对这种植物果实的称呼。这种植物的果实在成熟时,外形火红浑圆,而采摘下来时却中空呈半圆形,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就是一顶活脱脱的美丽小红帽子。而且红帽的果实是一粒粒聚集在一起的,表面还有细细的柔毛,形状极像是红绒线织成的帽子。我在小时候的很多年里,都不知道红帽的学名,一直跟着农人们红帽红帽地叫着。直
到上林学院念书后,才知道它叫山莓,是属于蔷薇科的一种灌木,与桃、李、梅、雪梨、苹果、枇杷等著名水果同属一科。
虽然是小灌木,山莓早在战国时期的《尔雅》里就有记载。现在它还有很多名字,如三月泡、山抛子、悬钩子、馒头菠、高脚菠、龙船泡、牛奶泡、树莓、刺莓等等。它们野生于向阳的山坡、溪边、灌木丛中。我小时候见到最多的地方是在地坎的顶端。农人在种地时都要割掉地坎壁上的柴草以利光照,因手臂够不着顶端,只好任其生长。另外红帽枝条有刺,一般人怕扎手,故留下一丛一丛的在阳光下招摇晃动。每当农历三月,红帽开出白色小花,然后滋生出青白色的球形聚合果。成熟时,红帽像一颗颗鲜红的玛瑙,掩映在绿叶之间,引得人垂涎欲滴。这时,我们不管手会不会被扎破,一粒粒将它们采摘下来。塞入嘴中便有一种甜美的味道和清香在口腔里弥散,顿时令整个身心舒畅惬意。采摘红帽也有讲究,要用手轻轻地抹,不能捏得太猛太用力,否则它就成了一泡水。过去农人们摘下的红帽都是盛在斗笠里携带回家,好让家人分享。

  山茄。“山茄乌乌,白米饭啵啵”。这是我家乡的一句民谣,意思是说在山茄成熟时节,早稻就可以收割了。过去,农历四五月份,都是农家粮食青黄不接的时候,人们看到山茄乌紫时,就有一种又能吃上这年的新米饭的感觉。这是由一种植物引发对另一种植物的联想,也是缺粮时代农人的期盼。这句民谣也表达着一种农人的欣喜之情,所以念来特别顺溜。山茄也是乡间的一个土名,因为它的花呈紫红色,而形状又像蔬菜茄子的花,到果实成熟时,颜色也是紫红色,像茄子的颜色,因而千百年来农人就这样叫着。

  山茄的学名叫地稔,别名铺地锦、地红花,植物学上属于野牡丹科,为多年生常绿草本植物。茎蔓披散或匍匐状伏在地表上,或簇生在地坎上。叶片分枝多,繁殖快,色彩明亮,容易形成如绣如画、锦上添花的效果,故又名“铺地锦”。其花紫红色,盛开时,繁茂的茎叶丛中怒放着无数娇艳美丽的花朵,形成了百花争艳、万紫千红的繁华景象,故又叫“地红花”。现代的园林绿化,也都因这些特色而把它作为地皮草坪花卉来栽培。这种人造生态环境,别具风光,颇能引人注目。

  山茄的花开于农历四月。这时春耕已过,农人们都到旱地里劳作。那时当我看到零零星星的山茄花开放时,总要想到“山茄乌乌,白米饭啵啵”这句民谣。想到有新米饭吃的情景,心里就盼望着山茄快快长大成熟。花谢后,长出幼果,初为青绿色,这种颜色要延续两个月的时间。山茄成熟时,果实紫黑发亮,壮如珍珠,皮黑肉白,入口时甘甜中略带鲜涩。每次吃过,舌头总被染成黑紫。因为怕染了衣裤,难以褪洗,多余的就用茅草茎串起,一串串提回家。对于少有水果可食的少年时代,山茄无疑是我们的佳果美食。

  山茄虽不是传世名果,但它却进入了乐清民歌。不过,民间还有一个迷信的说法,说农历七月初七以后的山茄属于鬼,人不能再食了。其实从科学的角度解释,七月初七以后的山茄太过于成熟,食时沙涩过重,缺乏甘甜、鲜甜之味,人们也就不再吃了。

  小时候吃到的家乡小野果还有石柃、石茖和山石柃。石柃、石茖和山石柃也是土名。石柃学名赤楠,植物学上属桃金娘科,是与桉树同科的植物。众所周知,桉树籽是不能食的,可乌黑的石柃却是甜甜的,虽然只能吃它们成熟后的果皮,且只有薄薄的一层——里面是一粒大大的核。吃石柃时,尽管吃了一大堆,还是觉得意犹未尽。

  石茖是典型的家乡方言,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家乡人为什么要这样称呼它。茖,是一种茎叶可食的葱,似乎与水果不沾边。与红帽的称呼相比,石茖的叫法应该没有直达本质,红帽多么形象、多么富有诗性啊。其实,石茖就是野山楂,与红帽同是蔷薇科。它的果实成熟后也是红色的,有苹果的滋味,所以树木学上的别名叫浮苹果。过去,我们采摘得多了,就用针线串起来挂在脖颈上,像佛珠似的摆在胸前,一个个捻过去捻过来地玩着。想吃的时候就俯下头衔一枚,咬着、撕开,不知不觉中已将满满的一串全咽下了肚。

  山石柃的学名叫乌饭树,别名南烛,古称染菽,是杜鹃花科的常绿灌木。与以上几种小野果不同的是,山石柃的果实相对要小些,而且还是在将要成熟时才可食。从灌木丛中折下一枝,枝条上缀满了这些樟树籽大小的山石柃,捋一把放入嘴中咀嚼时,便有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头上游走。山石柃是在寒冬腊月熟透的,那时它变得乌黑滚圆,软软的,好像没人再去食用。在下雪天,我们把山石柃从柴堆中抽出摘下,装扮在已堆成的雪人身上,镶嵌成眼珠。当阳光照映时,倒也乌黑发亮,楚楚动人。旧时,家乡一带也与南方各地一样,每于寒食节便采撷山石柃的树叶煮成“乌饭”,据说这就是乌饭树名称的由来。记得童年时我在乡下曾经尝过用糯米和乌饭叶汁煮成的乌饭,那甜美的滋味,至今仍在我心中回味。乌饭由来已久,唐陆龟蒙在《四月十五日道室书事寄袭美》里就有“乌饭新炊芼臛香,道家斋日以为常”之句。乌饭也叫青精饭,杜甫有诗曰:“岂无青精饭,使我颜色好。”看来,乌饭在历史上就得到重视,且被烙上了浓浓的文化印记。

  与红帽和山茄相比,石柃、石茖、山石柃的形态、颜色、味道都略显逊色,但在没有多少水果可供给的年代,它们也是我们乐于采撷、求食的对象。虽然那些都已成为历史,但毕竟我们充实过、甜蜜过、快乐过。




[关闭窗口]
 
     
 
地方政府网站 国内林业 省直部门 市级林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