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湾山是天目山的一支余脉,位于南麓。
管山老人向村委会反映山湾里出现了蕲蛇的踪迹。村委会非常重视,会同农家乐有关负责人商议,请曾经是村中有名的猎手阿根伯出山,给蕲蛇“搬家”。
近几年,大湾山村与天目山区其他一些村落办起了农家乐旅游。要是游客上山被蕲蛇咬了?这可是人命关天,后果不堪设想。
阿根伯中等个子,虽年过花甲但背不驼、眼不花,腰板十分硬朗,只是右腿有点跛。立夏后的一天清晨,他带着村官——一位应聘的农林大学毕业生小陈上山了。
他俩很快来到大湾山的腹地。这儿峰峦叠翠、飞瀑悬挂、风景秀美。走着走着,阿根伯突然收住脚步,机警地向四周环视,仿佛在搜索什么目标?忽然看到一群群小心嗡嗡嘤嘤向前飞去,他的目光随着飞行的小虫移动。不一会,阿根伯用肘子捅了一下小陈,还向他神秘地眨延眼睛。
小陈被阿根伯的怪异动作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事使你大惊小怪?”
“你往前看!”阿根伯神秘兮兮对小陈说。原来十余米开外的一堵山岩上有一段树桩,上面好像有一截枯枝。一群虫子正匆匆忙忙向它飞去,小陈跟着阿根伯蹑手蹑脚向前走去。
“天哪,这哪是什么树桩?分明是一条布满褐色花纹、小手臂粗的蕲蛇!蛇身、蛇尾盘屈一团,头部昂起纹丝不动,粗看酷似一截枯枝。由于蛇身不时散发着腥臊味,小虫们被它的气味所诱惑前来憩息觅食,而狡猾的蕲蛇趁机张嘴一翕,这些可怜巴巴的小生灵们便成了它的美食。”
小陈正沉浸在惊异之中,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声鸟叫。阿根伯闻声猛地拉着他躲入附近的杂树林里,屏息凝视。一群山雀叽叽喳喳叫着掠过上空,其中一只似乎发现什么,飞离了雀群,超低空飞了一会便停憩在“枯枝”上。它只梳理了几下羽毛,还未放歌一曲,突然“扑嗤”一声便被蕲蛇吞入口中……
阿根伯已从腰间拔出钩刀,砍了一根竹子,取了其中一截。又从行囊里拿出旅行剪在竹子的一头钻了一个小孔,接着从衣袋内摸出一根事先准备好的麻绳,一头穿过竹子的小孔,打了一个约五、六厘米直径的圈。他捏紧麻绳的一头,小心翼翼地走近蕲蛇,将圈对准蛇头套下去时,突然向身后的小陈大喝一声:“快后退!”
阿根伯的话音刚落,猛地拉麻绳,只见蛇尾“嗖嗖”地甩了几下便垂下了,毒蛇之王就这样束手就擒。阿根伯激动不己,告诉小陈这就是流传浙西北天目山区的“吊蕲蛇”……
初战告捷,小陈禁不住问阿根伯:“吊蕲蛇时为啥要我迅速后退?”阿根伯回答这是根据老辈人说蕲蛇尾内有一根毒刺,人若被刺中,那可没命了。
阿根伯拿起小陈递过来的水壶喝了几口又喃喃地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刚才要你赶快后退,以免遭到不测。”
不一会,俩人翻过一座山来到一条向阳的山谷里时,阿根伯却神色有些紧张地问小陈现在几点钟了?小陈掏出手机一看快到12点钟了。阿根伯一听就拉起小陈急急爬上一堵较为平坦的山岩,如临大敌一般。他叮嘱小陈蹲在那里不要乱动,自己却跳下山岩东瞅瞅西望望,然后蹲在地上侧耳细听。
不一会,果然从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渐渐,响声越来越近——一只硕大的山鼠从灌木丛里窜出来,后面一条小手臂粗的白花蛇紧追不舍。山鼠突然跳入山涧,白花蛇也紧紧跟入。顷刻,山鼠窜出山涧钻入近旁一个岩穴中,白花蛇不敢贸然进入。不一会,山鼠一反常态惊叫着钻出岩穴,向距它不远的山壁逃蹿。
距山壁数米处有一株被雷电击毁树冠的金钱松,它只要爬上山壁再窜上树冠,便可跳入密林逃之夭夭。山鼠已孤注一掷,在它飞快窜起一刹那间,早伺伏那里的白花蛇突然凌空窜起,就势将山鼠吞入口中……
“午时,蕲蛇开眼,这在深山老林里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时刻。开眼的蕲蛇称王逞霸,所向披靡!”阿根伯说着又喝了一口水:“午时,不论飞禽走兽还是猎人樵夫,只要被它咬了,十有九死,即使不死也会终身残疾!”
……
夕阳西下时,阿根柏带着小陈投宿半山腰管山老人的茅屋里。这一夜小陈很兴奋,不时向阿根伯提出问题。譬如蕲蛇为啥清晨闭目养神任人吊取?到了午时又为啥称王逞霸,所向披靡?
还未等阿根伯回答,小陈又提了一个问题。他听乡亲说阿根伯年轻时狩猎行走如飞,几乎能撵上猎物,后来又为啥右腿跛了,走路一颠一颠的?
阿根伯听了打了一个哈欠,笑着说今日你已大饱眼福,算是见识过了,我只能回答第二个问题。至于第一个问题,要你们这些秀才来解答。
那一年初夏的一天,我一早上山砍柴。傍晚时,远天隐隐约约传来雷声,我怕天下雷阵雨,于是急急忙忙挑起柴担下山。走着走着,突然感到右小腿有针刺般疼痛,低头一看:天哪,一条布满褐色花纹的蕲蛇正从我胯下穿过钻入草丛中。我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听老人说被蕲蛇咬了十有九死。下山求救已来不及了,只有自救,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于是用钩刀将上衣割成几绺布条,将大腿部位紧紧缚住,然后举起钩刀,咬紧牙关,往被咬的部位抠去……
当苏醒时,已躺在乡卫生院的病床上。原来父母见他迟迟未归,于是带着亲友漫山遍野寻找,终于在一条山路上找到他。后来性命保持了,右腿却残疾了……
小陈一觉醒来已是阳光泻满山谷,阿根伯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他吃罢早饭正和管山老人闲聊时,阿根伯却一头闯将进来,大声喊道:“大丰收!大丰收!”
“阳山蕲蛇,多年不见的阳山薪蛇!”管山老人对着阿根伯手中提着的网丝袋喜滋滋地叫道。原来山民喜欢将薪蛇分为“阳山”和“阴山”两种。阳山蕲蛇一般布满白色的花纹,而阴山蕲蛇则布满褐色的花纹。小陈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看着两只尼龙网丝袋内的毒蛇。过了一会,他才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由于蕲蛇对某些疾病有特别的疗效,因此早在一千余年前的唐代就把它作为朝廷的贡品,这在唐代著名文学家柳宗元的《捕蛇者说》中有过生动的描述。他认为昨日捕到和当年咬残阿根伯右腿的蕲蛇应该叫五步蛇,它属蝮垭科,是蝮蛇,又叫五步龙、褰鼻蛇、棋盘格、懒蛇、翘鼻蛇等。今日捕到的白花蛇才是蕲蛇,它属眼镜蛇科,又名犁头扑、饭铲头、白花蛇、盘蛇等等。这两种蛇毒性相同粗看形态相似,但仔细分辩,头部稍有不同。至于蛇身上的色泽、花纹均有差异……
小陈喝了一口水后又补充道,将五步蛇说成是蕲蛇,或者说蕲蛇就是五步蛇,这不妥。在省林业部门颁发的小册子或在互联网上都能查到依据的文字。
千百年来,人们为了自身的安全和利益,对它们大肆捕杀,至上世纪末几乎濒临灭绝。后来国家将这两种毒蛇作为重点保护的陆生野生动物后,才使它们绝处逢生,重见天日。
阿根伯和小陈向管山老人辞别,趁兴再翻越一道山岭,将它们放归到人迹罕至的深山冷谷里去,让它们在那里繁衍后代,颐养天年……(临安市林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