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忧不能寐,苦此夜难颓。
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
运往无淹物,年逝觉已催。
岁暮者,天道之终,即是百草凋零、疾风裂高冈的时节。在这样的时节里,即使是一生都在探奇览胜的“康乐公”也难免会有逝者如斯、往者不可追的感慨。
诗人在第一联化用《诗经》中“耿耿不寐,如有隐忧”之句,以夜不能寐衬托出内心深重的忧虑,用一个“苦”字传达出不堪忍受长夜难眠的折磨之状,但对“殷忧”的原因却含而不宣,让读者有了进一步探究的欲望。
第二联是诗人在岁暮之夜的所见所闻。清冷的月光映照在寒凛的白雪之上,雪光与月光相互激射,给人以高旷森寒的感受。一阵阵凄厉的北风怒号着从冷光充溢、冰雪堆积的高天厚地间穿过,像是一把利刃一次次划过岁月的容颜。这一切都与诗人此时的处境、心境相合,不仅透出诗人所处环境的凄冷与孤寂,也反映出诗人心绪的悲凉与不安,并以真切的感受引发一种直接而强烈的感染力。因此,此联也被诗论家钟嵘推崇为“古今胜语”的代表。
岁暮,谓衰暮之年也,所以它不仅意味着一年时光的结束,也象征着年岁的无情消逝。诗人在“运往无淹物,年逝觉已催”中所流露出的迟暮之感,在“明月”与“朔风”的烘托下更显沉重、旷朗,比屈原“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的低沉哀吟有过之而无不及。
“岁暮了。一天,他因为喝了过量的酒,伏在炕头上哭起来。”这是杨朔在《雪花飘在满洲》中对主人公小卞的描述,和此时的作者颇有几分相似,但我们不知道一生放浪山水的谢灵运看到的雪飘在了哪里,不知道一夜无眠的他是否也在借酒消愁,不知道一生傲慢的他是否会因为年华老去而黯然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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