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最美森林”守护者24年来首次出远门

他挺放心：护林这条路上并肩的人越来越多，路越来越宽

　　这是一趟久违且意外的远行。临时接到湖南亲属的急电，护林员杨大年决定和妻子尽快从临海括苍山海拔1200米的住所出发，赶赴1000多公里外的湖南怀化处理妻子亲人的后事。

　　出发时间是9月7日，一晚大雾过后，括苍山格外清朗。早上6点半，妻子煮了粥，用土灶热好两个菜后，赶紧打电话给儿子，打听最快到达怀化的方法。突然，她看向记者，“去湖南需要检测核酸和路(绿)码吗？”

　　妻子在打电话，杨大年已经仰头把碗里的粥喝尽。上一次去湖南，他同样住在这间石头厝里，只不过当时周围还没有如此繁密的扁柏和松木林，“地很荒，草木间有山兔在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拿起简单的行李，杨大年往外走，门口卧着的黄狗站了起来，尾巴直摇，“不巡山，我出去。”杨大年说完，和妻子一起往山下走。自打30岁结婚时去过湖南，之后24年里，他未再出过省，一直在护林。

括苍山山间多云雾

　　上山

　　括苍山位于临海市以西，从市区出发，大约需要1个半小时的车程才能到达山脚下。山中自然资源丰富，不仅有红豆杉、鹅掌楸等珍贵树木，还有列入国家一、二级保护名录的野生动物20余种。远远望去，山峦高耸，绿林铺满群峰，而杨大年所在的跑马坪林区就位于括苍山山尖处。

　　记者约访杨大年，定在9月6日。他刚好下山采购完毕，记者与他一道驱车上山。路夹在毛竹林间，双向两车道绵延至山顶。“刚到林区时，上山只有山路，没有马路，日常物资只能靠肩挑手扛。”杨大年是临海市括苍镇人，1986年上山当起护林员，“当时下山买东西，清晨就要出发往下赶，再回来时天都黑了。如果遇上有事耽搁了，只能摸着夜色前行。”

　　杨大年很少下山，平日和妻子就住在山上。一来现在下山仍要耗费近2个小时的时间，麻烦；二来他记挂山里的巡护，生怕有个万一，“在山上，我的心就踏实”。

　　车越向上行，视线越发开阔起来。到达海拔1200米处，山顶就在眼前，车却拐向一条小路。小路只容得下一辆车通过，经过约半个小时的连续弯道，路到了尽头，一座石头砌起的矮房就在前方，杨大年的妻子正站在屋顶晒着艾草，杨大年跳下车，“到了。”

杨大年山间的屋子

　　巡山

　　这处石头房子，在杨大年19岁初到林区报到时就有了，“它的工龄比我的长。”后来，护林的30多年间，身边的工友来了又走，只有杨大年和石头房子，一直守在山顶。

　　房子周围手机信号很弱，记者寻了一阵，才在离房子约200米处的位置找到信号。一块太阳能板在阳光下闪着光，这是房子的唯一电源，但山间阴雨不定，电量很难维持。几年前，杨大年申请了一台小型发电机，可电力仍然紧张，因此晚上他们仅开一盏灯。

　　记者观察的功夫，黑瘦的杨大年已经换上一套迷彩服，背后斜插着一把草刀。“走，巡山去。”他递给记者一根竹竿，“竹竿是蛇的舅舅，你拿着，能够驱蛇。”说完，他大踏步拐进山里，记者连忙跟上。

　　巡山最主要检查是否有火灾隐患。“林越大，就越怕火。”杨大年说，如果碰到火灾，几代人的心血就都焚尽了。记得上一次山里有火情还是20年前。当时，山下村民烧农作物时点燃了林木，好在扑救及时，没有造成大的损失。但此后，巡山护林、宣传教育更成了他们的重中之重。

　　跑马坪，原先因视野开阔，草木极少，可跑马而得名。记者看到，现在山上左边种着扁柏，右边种着松木，全都郁郁葱葱。杨大年说，过去种树，为了确保苗木的生长环境，两颗苗木间要保持2米的距离，于是种植时众人就用两米宽的麻绳，一绳子一绳子地种过去。如今，原先种树的人或留或走，留下来的成了护林员或林场职工，继续守护着这片“浙江最美森林”。

　　巡到一半，天空突下暴雨，杨大年撑起伞，继续前行。由于雨量过大，山中原先的小路成了小溪，尽管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尽管石头上、树木上有滑滑的苔藓，可杨大年仍走得飞快。

　　“现在上了年纪了，走得算是缓的了。”扶着边上的树，杨大年停了下来。他说，与其他地区的山相比，括苍山最大特点是雾天多，甚至比“不识真面目”的庐山雾天还多出约三个月，因此括苍山格外潮湿，多年巡山他落下了风湿和关节炎的毛病，不过看到现在满目葱绿，心里太有成就感了。

生态警务驿站

　　下山

　　巡至山顶，扎堆的帐篷、店铺开始出现。近年来，“浙江最美森林”“千年曙光首照地”等盛名在外，吸引了越来越多游客。临海市公安局括苍派出所所长杨新记得，2019年五一期间，因游客量太大，造成山上拥堵，费了6个多小时才得以疏通。

　　为了更好守护括苍山，今年4月28日，括苍派出所协同自然资源和规划、应急管理等11个部门，在半山腰设置了括苍山生态警务驿站，通过联勤轮值和科技赋能，缓解括苍山管理压力。

　　今年6月，杨大年巡山时发现有人违规搭建，赶紧在“括苍山生态警务驿站”微信群反映。杨新秒回信息，马上通知人员跟进，下午违法建筑通知书就送到了山上。

　　杨大年说，以前遇到一些游客有不文明行为，只能口头劝阻，但效果不好。如今，一到周末、节假日，都有职能部门进驻括苍山驿站，一起疏解安全隐患和环境问题。而在非节假日时段，只需通过“括苍山生态警务驿站”微信群，就可直接联系部门处理问题，比以前下山报案快多了。今年五一期间，通过驿站，实现了山中无警情。

　　杨新介绍说，刚刚投入使用的括苍山上车流监测系统，能够监测研判入口车辆，方便他们布置警力。以后，他们还会布设高空瞭望设备监控火源，在危险地带、重点保护区设置红外线语音提醒和高清摄像头。

　　车子一路往山下赶，杨大年和妻子一直盯着窗外看，这片他守护了数十载的林区。杨大年真切地感觉到，护林这条路上，并肩的人越来越多，路也越来越宽。

(浙江法制报 记者 胡宗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