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普陀山风景区，记者跟着民警去巡山——

生态警长，1320株古树名木的守护者

　　渡轮靠岸，踏离甲板。海风裹挟的咸腥味尚未消散，万千新绿如潮水涌来，将视野染成流动的碧色。

　　这里是舟山普陀山风景名胜区，森林总面积达9.123平方公里，森林覆盖率达55.28%，现存古树名木1320株，包括被誉为“地球独子”的普陀鹅耳枥母树、我国目前保存面积最大的台湾蚊母树群以及红山茶和罗汉松等古树群。

　　守护生态环境，舟山一直在行动。普陀山公安分局早在多年前就尝试探索生态警务新模式，构建起“局队所”三级生态警长体系，为当地古树系上安全带，守护海岛绿脉。

　　“空气里满满的负氧离子，令人神清气爽！”日前，我跟随普陀山公安分局的生态警长，一起踏上巡山之路。

辅警汤家园教记者(左)操控无人机。 通讯员 王文浩 摄

　　一天两万步，守护“地球独子”

　　一大早，我来到普陀山佛顶山，和普陀山风景名胜区派出所当班的生态警长王志鹏汇合。“前面这棵树，高12米、胸围2.47米、210多岁，它是普陀鹅耳枥野生母树，全世界只有这一棵。”王志鹏身穿警服，被游客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

　　“它什么时候开花、结果？”“为啥全世界独有的一棵会长在这里”……面对游客各种各样的问题，王志鹏一下变身科普老师，给大家答疑解惑起来。

　　“警察同志，你讲得真好，可以加个微信吗？我年底带朋友来，万一碰到难处，可以找你吗？”面对一名江苏游客的请求，王志鹏二话不说拿出了手机。加上好友后他提高音量叮嘱道：“保护古树，人人有责。请大家不要跨越围栏，文明观赏、文明合影。”

　　此时，我的目光被一个探向围栏的身影吸引——一名灰衣男子正举起长柄遮阳伞，试图跳起来用伞去钩鹅耳枥低垂枝桠上的树叶。“你干嘛呢！”我冲上去阻止他，大声吼了一嗓子。此时，人群像被按下暂停键，紧接着传来议论声：“这可是全球唯一啊！”“太没公德心了！”灰衣男子当即收回伞，伞柄却因为紧张重重磕在了写有“文明游览”的警示牌上。

　　“善待‘地球独子’，人人有责。请给您身边的孩子树个榜样。”王志鹏的声音也有些激动，灰衣男子因为羞愧脸都变红了。“小周，要表扬你眼睛尖、反应快，但劝阻时还是要讲礼貌。”别看他比我年纪小，但这一刻的语气仿佛是哥哥在教导妹妹：“刚才你吼那一嗓子，把一旁小姑娘手里的望远镜都吓掉了。”

　　随后，我们来到距离母树不足10米的普陀山生态警务联勤工作站暨珍稀树种及古树名木巡查守护中心。来不及擦汗，他拿起一摞古树名木宣传册转身往外走，“咱俩要沿着香云路路线下山，全程有1088个台阶，你悠着点。”他提醒说。

　　或许是为了照顾我的脚力，一开始他的步伐并不快。但不一会儿，王志鹏就不由自主赶到前头去了。“我们‘古树警长’不只是管树，面向游客的治安管理等日常警务也必须顾上，一天下来，至少走两万步。”他说，这也意味着巡查途中他们要时刻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普陀山生态警长查看古树。 受访者供图

　　巡山队伍日益壮大

　　上山容易下山难。还没走完一半路，我的膝盖已开始打颤。

　　“警察小哥，请问山上千年古樟在哪儿？”突然，一位年轻男士前来求助。我赶忙打开一本古树名木宣传册试图寻找答案。“沿着这条路往西，它在西天景区里面。”王志鹏脱口而出，同时建议对方，看到古樟树后可以通过扫描树上的二维码获取树龄、健康评估等信息。现在依托卫星遥感、前端感知等高科技，全山古树名木都拥有了“电子身份证”。

　　作为我国的四大佛教名山之一，普陀山历来深受香客喜爱。近年来，普陀山年均接待游客超1000万人次，其中18至39岁群体占比近50%。“除了闻名全球的佛教文化，普陀山正以得天独厚的山海秀色吸引越来越多的年轻游客，特别是来看鹅耳枥、古樟等古树名木的游客与日俱增。”说起这两年的变化，他倍感自豪，“这说明我们的工作很有价值。”

　　“快看！”不一会儿，王志鹏又发现了新情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们发现一棵百年樟树上出现不少白色小虫。“要是白蚁就麻烦了。它们会危害树木健康。”话音刚落，他立即用手机拍照发至工作平台。“我们联合林场、自然资源和综合执法等部门，建起了涉环线索‘发现—上报—流转—处置—答复’闭环管理，接下来相关部门会立即跟进。”他说，从单打独斗到多部门齐抓共管，工作质效得到显著提升。

　　我们一路走一路巡查。“先生，这里是森林保护区，吸烟存在安全隐患，请您配合。”突然，前方不远处，3个“蓝马甲”映入眼帘。紧接着，被劝导的游客不好意思地熄灭了烟头，并扔进垃圾桶。

　　“又见面了，辛苦。”王志鹏熟络地上前打招呼。他表示，由于普陀山风景区面积很大，面对游客吸烟、焚香等行为，仅仅靠生态警长的力量远远不够。因此，普陀山公安整合“洛迦义警”等群防群治力量，组建起绿色巡护员、景区联防员、岸线守护员、亲水监督员等7支共90余人的生态义警队伍，共同守护绿色普陀山。

　　巡山队伍从2个人增至5个人，我心想后半程能否会轻松些。“越到山脚，店铺越多、人越多，仔细些。”王志鹏提醒说。这时，前方一个手拿打火机、香烛的老人引起了我的注意。“老奶奶，您好。寺庙外禁止点香烛，这里树又多，请您收起来。”我一路小跑上前去阻止，王志鹏紧跟着过来一起提醒。老人表示会谨记在心，不会在这里点火。

　　400倍“天眼”显威力

　　临近中午，太阳越来越大，我们热得汗流浃背，衣衫紧紧黏在身上。

　　到了山脚一处平地，派出所辅警汤家园提着无人机设备迎面走来。“除了重点线路的实地巡查，我们现在还有个好帮手。看这无人机，15分钟可以巡遍全山呢！”他熟练地调试好无人机，按下启动键，无人机以100米巡航高度翱翔林海之上，搭载的高清摄像头具备400倍变焦能力，树林间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见识到了“天眼”的威力，我跃跃欲试。“左手控制升降、旋转，右手控制前进、后退、左右平移。”在汤家园的教学下，我慢慢上手。当无人机飞至“海天佛国石”附近时，他把界面手动切换成了红外热成像模式。此时，绿色的植被背景中出现几个红色光斑，他立刻警觉起来：“可能是异常热源！”话音刚落，我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随即，他立即操作无人机降低高度，360度环绕侦查。最终经反复确认，这些光斑是岩石在阳光照射下的高温反应。“虚惊一场！”我不自觉地拍拍自己的胸口。

　　“叮叮叮。”刚舒一口气，王志鹏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这是普陀山所综合指挥室推送普陀山古树名木数智管理平台‘海天护枥’预警信息的声音。”王志鹏点开预警信息，疑似异常闯入的时间、经纬度坐标等信息一目了然，附带的实时视频画面中，一道身影正试图翻越古树的防护围栏。“事发点位就在前方400米左右，离我们最近，跟我来！”他大步冲向前。

　　“干什么！停下！”王志鹏的喊声穿透树林，只见一名中年男子单腿跨在一棵百年樟树的围栏上，手中握着几枚樟树果子。“就是觉得这种子好看……”他转头望过来，眼神有些慌乱。王志鹏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围栏。“大哥，这棵古樟树是这里的宝贝，私自采摘不仅可能破坏它的生长规律，还违反了古树保护条例。”他的语气严肃却不失耐心。男子的脸涨得通红，“我真不知道有这么严重，就是想着带回去留个念。”最终，男子诚恳地道歉，并接受了批评教育。

　　一阵风吹来，古树散发出浓郁的清香。“这些大树就是人类的老朋友。”王志鹏忍不住感慨，“它们守了这片土地一辈子，我们也要护它们周全。”普陀山公安分局相关负责人表示，生态警务的意义不仅在于保护一株树、一片林，更在于通过制度化、科学化的治理手段，构建生态保护网络，为生态保护提供可复制的 “海岛样板”。

(浙江日报 记者 周杭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