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万物醒,国宝出洞来。春雷乍响,暖意破土,蛰伏一冬的“活化石”扬子鳄悄然苏醒。作为中国特有的国家Ⅰ级保护动物,扬子鳄的存续不仅关乎生物多样性,扬子鳄本身也是中华生态文明的重要象征。扬子鳄,这一源自中生代的“活化石”,曾是长江流域的古老居民,却在20世纪70年代末因栖息地破坏和人类活动濒临灭绝,野生种群仅存百余条。
在浙江长兴,一场跨越四十余年的生命保卫战悄然展开,以“Ⅰ兴为国”的信念、“两期工程”的支撑、“三代幼鳄”的繁衍、“四海为家”的愿景,书写了濒危物种保护的传奇篇章。
“Ⅰ兴为国”:守护“活化石”的初心使命
20世纪70年代末,浙江长兴县尹家边村的村民在鱼塘中发现11条成年扬子鳄。在当时野生扬子鳄濒临灭绝的环境下,村民自发行动,通过募捐筹资于1979年建立了中国首个民办扬子鳄保护区,开启了保护扬子鳄的征程。
国家林草局、浙江省政府与浙江大学等机关单位与高校院所迅速响应,原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陈慕华、国家林草局领导多次调研,作出“关于进一步深化浙江扬子鳄保护工程”的指示,将民间行动上升为国家工程,同时也充分肯定了浙江省各有关部门在扬子鳄的物种保护中所做出的重要贡献。其中,1994年保护区所承担浙江省重点攻关科技项目“扬子鳄第2代的繁殖及其配合饲料的研究”,实现了子二代自然孵化繁殖。
2007年,保护区升格为省级自然保护区,基础设施和管理水平显著提升。从简陋的鱼塘篱笆到省级自然保护区,从11条奠基个体到如今近万条的庞大种群,长兴人以“守护国宝”的赤诚之心,书写了濒危物种保护的传奇。“保护扬子鳄不仅是科学任务,更是民族责任。”浙江大学方盛国教授领衔的科研团队,以分子标记技术破解繁殖难题,构建种群管理谱系,为保护工程注入科技内核。
两期工程:科技赋能,破解生存难题
为扭转扬子鳄的生存危机,国家林草局先后启动“国家Ⅰ期工程”和“国家Ⅱ期工程”。国家Ⅰ期工程(2002—2005年)如同一场及时雨,为扬子鳄筑起生命屏障。投入994万元,建设繁殖池、幼鳄越冬池等功能单元,科学分隔不同年龄段的鳄群,解决了“食幼行为”“越冬高死亡率”“鳄卵破碎”三大难题:繁殖池、成年池、亚成体池和幼鳄池等功能单元的独立修建,杜绝了成年鳄吞食幼鳄的食幼问题;幼鳄越冬池的建成,有效解决了幼鳄在严寒冬季的高死亡率问题;繁殖池等相关设施的建设,避免了鳄卵破碎和幼鳄死亡的问题。这些措施的实施,为扬子鳄种群的快速健康发展提供了有力保障,扬子鳄种群数量从632条增至3117条,超额完成目标任务。
Ⅱ期工程(2006年至今)聚焦“重返自然”,斥资5000万元,建成野外放归区与监测点,结合遗传分子标记技术,筛选远亲血缘的“核心种源群”,首次建立了浙江扬子鳄保护种群的管理谱系,累计放归扬子鳄1570条,成功重建区域性野外种群,让“人工繁育”真正回归自然。两期工程环环相扣,为扬子鳄从“人工保护”走向“自然复兴”铺平道路,打造了“人工繁育—野外适应—生态重建”的全链条保护模式。
近年来,保护区在科研项目落地方面也取得了显著成果。2024年,保护区积极对接浙江大学、湖州师范学院等项目单位,完成国家青年基金项目“扬子鳄替代性端粒延长机制为肿瘤研究提供见解”和浙江省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小体型却有长寿记载的扬子鳄为衰老进化学提供见解”申报;继续做好幼鳄脐带采集、放归扬子鳄芯片植入以及相关数据测定工作,构建更完善的扬子鳄数据库。
三代幼鳄:自然繁育的基因传承
长兴保护区的最大突破,在于实现了扬子鳄的自然繁育传承,长兴扬子鳄保护区的科研团队与浙江大学深度合作,通过模拟自然生态环境,实现了扬子鳄子一代(1984年)、子二代(1997年)、子三代(2006年)的自然繁育。这一成就不仅打破了近亲繁殖的桎梏,更通过亲子鉴定和遗传谱系管理,确保种群遗传多样性。如今,保护区内近万条扬子鳄中,90%为自然繁育后代,成为全球最大的自然繁育种群。
科研团队在扬子鳄的保护中发挥了关键作用。通过研发SSR和AFLP两套遗传分子标记,对种群进行亲子鉴定和遗传血缘关系分析,建立了浙江长兴扬子鳄保护种群的管理谱系。同时,研发MHC、OR和AMP三套功能性遗传分子标记,完成个体的免疫力和环境适应能力的检测分析,筛选出外观形态发育正常、种群结构和血缘结构合理、遗传多样性相对较高、先天性免疫力和环境适应能力相对较强的核心种源群。这些科研成果为扬子鳄种群的可持续发展提供了坚实的科学支撑。
四海为家:从长兴走向世界的生态名片
长兴扬子鳄的故事,不仅属于中国,更属于全球生物多样性保护事业。扬子鳄的“四海为家”,不仅是地理意义上的放归,更是中国保护经验的世界回响。2016—2019年,国际鳄类专家组多次赴保护区考察,将浙江省提交的“浙江省扬子鳄种源繁育与野外放归的可行性报告”评为“A+级”,列为全球濒危鳄类保护的典范。保护区先后接待非洲、中东欧等多国官员研修班,并作为中国代表参加国际鳄类组织会议,分享“自然繁育+科技支撑”的中国方案,以中国经验助力全球鳄类保护工作。
此外,保护区打造科普馆、研学基地,培养青少年生态意识,让扬子鳄成为传递生态文明理念的“绿色使者”。2024年,保护区完成以“世界湿地日”“爱鸟周”“生物多样性”“六五环境日”等为主题的宣传活动。同年5月24日,扬子鳄保护区成功举办了“国际生物多样性日”主题活动——扬子鳄科普小课堂活动。“六五环境日”当天完成本年度扬子鳄放归,放归扬子鳄90条。截至目前,保护区共计开展放归活动13次,放归区扬子鳄数量已达到1570条。
从11条到近万条,从“鱼塘避难所”到国际认可的自然保护区,从人工繁育到野外复兴……长兴扬子鳄的保护之路,书写了一首“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赞歌,是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缩影。守护一个物种,不仅需要科技与资金,更需要一代代人的信念与坚持。以科技为剑,以初心为盾,这里凝聚着基层守护者的坚守、科研工作者的智慧,更彰显了大国对生物多样性保护的担当。未来,随着更多的扬子鳄“四海为家”,这片湿地将继续见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中国故事。